剑刃
下头。 “掌印来了。” “谁?” 虽是问句,但谁都能听出来李怀玉并不惊讶。他唇角微微抽动,似乎有些想笑。 “沈鹤亭,”楚王妃压低了嗓子,但声音还是蛮大的,“沈老狗。” 话音刚落,楚王妃一抬头对上李怀玉的双眼:她不晓得为何一向温柔的眼睛此刻会露出毒蛇一般冰冷的神情。 李怀玉眼底的狠劲收的也快,倒让楚王妃怀疑她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本王知道了,”李怀玉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就有小厮将他的马牵走。他跟在楚王妃后面进府,刚迈过大门槛,李怀玉顿住了脚步,“他要来做什么?” 楚王妃茫然地摇摇头:“沈狗……鹤亭带了俩木匣子来,但什么都没说。现在连人带匣,搁前厅里坐着呢。” 李怀玉不明所以:“匣子?” 楚王妃凑近他,小声提醒道:“妾身觉着他不对劲。以前他见了咱们这些宗亲,不说点头哈腰,起码他当奴才的礼数到了。可这次他来,进了门一句话都不说,趾高气扬跋扈得很!” 李怀玉心想莫不是他知道小太后的事,找上门撒气泻火来了?他眼尾缓和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的弧度。 “还请王妃通知府内,掌印离开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前厅。”李怀玉见楚王妃面露担忧之色,抬手安抚她的后背,微笑着安慰道,“只是本王与掌印恐怕有些误会,并不想惊动了后院。” “妾身明白,”楚王妃颔首告退,但她心里可知道这事何止“误会”那么简单,就沈鹤亭进府时那索命罗刹般的表情,怕是要把楚王烧个三天三夜才解气。可殿下……为何笑得出来? 这边李怀玉趋步向前厅去,脚步很急。然后竟是迫不及待地推开木门,因为身边没有旁人,他粲然笑意根本不加掩饰:“四——” “咣当!” 茶盏被人摔在了杯托,溅出两三滴水迹。 四目相对。 只见那楚王府前厅的上座,端坐着一袭月白色。宽袍将他日渐消瘦的身材掩饰得很好,但那条三指宽的腰带握着他的腰,将那位置的窄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没有父母师长加冠的少年郎即便到了二十三岁也还是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住发髻,他不戴冠,剩下一半白色长发落在背后,干干净净还散着茶梗的香气。烛光落在他身上,折射出来的都如月光般纯净无暇。 人依旧是故人,衣衫依旧是过去的衣衫,但眼神已经不是李怀玉期待久别重逢的眼神了。 沈鹤亭看着他的时候,只有无边无际的厌恶。 李怀玉轻轻将门关上,并锁上了门闩。他双手背过身,靠在门边低着头,多委屈似的,像被主人抛弃又找回家的小狗。 他瞳仁盯着砖缝,可心思却全然放在不远处的沈鹤亭身上。李怀玉试图在那张与少时不大相似的脸上找一些久远的温暖。 但他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从沈鹤亭的眼中看到来自萧旻的温柔了。 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玩过头了,李怀玉心道。 “你来了,”沈鹤亭盯着他,嗓音低沉得像发狠的猛兽,“怀玉殿下。” 李怀玉慢慢抬头,怔然望着他,这声“怀玉殿下”一下子把回忆拉开了闸,他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此情此景,倘若是十五岁的萧旻看到,定会凑上去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可如今坐在李怀玉面前的是二十三岁的沈鹤亭,他只会感叹某些人明明根都烂到彻彻底底,装起可怜演起深情依然炉火纯青。 李怀玉小声回应:“四公子……” 沈鹤亭沉默如许,就凝视他,死一般地冷静。 李怀玉装作看不见,他双手攥在腹前,趋步走向沈鹤亭。不由得人拒绝,他竟张开双臂,直接跪坐在地毯上,试探又不太敢地抓着他袍角,将侧脸靠在了他膝上! 沈鹤亭明显脊背一僵。 继而他极为讽刺地哼笑一声,手肘撑桌案,手指抵着太阳穴,用打量一坨糟糠的眼神俯视李怀玉: “贱不贱?” 李怀玉抬头,再次顶着那如刺刀般讽刺的目光,看向他的脸庞。 “嗯?”沈鹤亭嫌弃地蹙眉,撇嘴再问道,“李怀玉,你哑巴了?回答我!你贱不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