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欢橙子味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沈鹤亭轻叹一声,“小七送的东西,无论是何物我都会很喜欢的。” 花纭深深地望着他:“我多希望能在我第一次送你橙香的时候听到这些话。当时你说不喜欢,我难过了好长时间。可师哥你知道吗,就算你仅是收下那罐香什么都不说,我也会当你喜欢,结果你偏偏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不喜欢,你讨厌橙香。” “我多怕你是讨厌送橙香的人,”花纭咬紧了后槽牙,她不知道沈鹤亭曾经有多么地思念,她只知道那些家书没有回应,在外公的墓前,有人还用无情的言语刺激她。 花纭不远万里来到靖州,寒风早就把她吹清醒了。她就是想在这样一个四下无人、静谧而暗流汹涌的夜晚,在故乡故园地,与她的师哥剖开心腹,诚实地暴露自己的心。 她确信沈鹤亭对她的爱护不止因为幼时那点青梅竹马的情谊,对,因为她也是。 她不甘与沈鹤亭只做兄妹,鄞都的冬天太冷了,她想与他朝朝暮暮两相望。 “我相信那个梦不是空穴来风,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明白了,”花纭走上前,与沈鹤亭近在咫尺,她仰头望着那令她牵肠挂肚的人,有些话几乎脱口而出—— “师哥,我心悦于你。” “娘娘!”沈鹤亭惊得连忙退了一大步,咚地一声给花纭跪下了! 这突如其来的让他极为惶恐,一时都怀疑自己白日喝的梁青山的祭祀酒是假的。他怔怔地望花纭的眼睛,却冲动地想就此将她“名正言顺”地拥紧在怀,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毕竟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萧四了。 “您一直思念的人,是您的师哥萧旻,但奴才是沈鹤亭。您对奴才说这样的话,定是因为故园重游让您忆起许多旧事,错把奴才当做了萧旻,可——奴才一身腌臜,与大帅府的四少爷有天壤之别,不敢玷污了娘娘!” “娘娘……奴才?”花纭讽刺地哼笑一声,“师哥如此是想提醒我别忘了身份?可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皇宫里那些令人鄙夷的称呼!我从未有一刻忘了我是大瀚的太后,也从未有一刻忘记我是花纭。” 她蹲下来,平视沈鹤亭:“你当我思念萧旻,我便有一问,花七与萧旻分离时不过十岁,懂得什么叫心悦之情?” 沈鹤亭沉默了,他垂着眸子,大颗的眼泪往下垂。 原来他一直都是错的。 花纭所求,亦是他所求。 “你说你满身是血,我又何尝干净,”花纭站起身,无可奈何地叹息道,“秋闱之乱,我斩了上百人,断头台的血两天都没擦干净。朝廷怨声载道,街头巷尾的说书人都开始说起吕雉武瞾,指桑骂槐地道我是妖孽。连姚指挥使都说,是不是罚的太重了。” “科举乃国之要是,若此时容忍行|贿舞弊之人,后世则有更多人效仿,”沈鹤亭说,“娘娘杀的对,只是不该亲手去做,若等到奴才归京、让司礼监来杀,便不会有宵小诋毁诽谤了。” “你想替我扛骂名,”花纭释然地说,她没杀过人,但那道能让百人首级应声落地的懿旨下去之时,她连一分一刻的犹豫都没有,“但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后。世家猖獗以致寒门无望,杀这一批,我还觉得太轻了。” 这次,花纭是对的,可沈鹤亭舍不得:“可奴才不忍那些不堪入耳的诋毁加之于您身上。奴才已经是讨命的阎罗了,多一桩罪名少一桩又怎样?” “奴才奴才,你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吗?!”花纭一手将沈鹤亭提起来,压着嗓子怒道,“我并不怕人诋毁,更不在乎谁诋毁!因为我相信我是对的,别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对你沈鹤亭,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噩梦之后我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牵挂你,我便信自己对你的情谊乃独一无二!” 花纭抓着沈鹤亭的手腕,把他的手扣在自己胸膛偏左的位置。沈鹤亭能感受到,花纭砰砰的心跳。 汹涌的泪夺眶而出,花纭微微偏眸看沈鹤亭的手,泪珠便坠到他的手背。她抬眸,桃花眼中澎湃着炽热的情。 花纭紧紧握住沈鹤亭的手:“掌印啊,哀家明白你所做皆为北疆萧氏复仇昭雪,而哀家所做更是为这天下的河清海晏开路。四大世家已成沉疴,光明已被晦暗所吞没,你我所求的清白,已是这该死的世间容不下的离经叛道。也许你我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一条退路,因为屠刀扬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万劫不复。” 花纭用尽一切力量去望她的师哥、她的战友:“我请你,哀家请你——困在高墙囹圄之下的日子万般皆苦,所以请遵从你的心,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去选择你认为对的人。你现在不回答哀家,不要紧!哀家会一直等你,但哀家一定要告诉你——哀家与掌印同是深渊炼狱里挣扎的人,谁比谁干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