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
花纭听了紫阳此话,她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与诘问:“姑姑如此说,是知道些什么哀家不知道的事,还是沈掌印逼你这么说的?” 紫阳扑通一下给花纭跪下了,她赶紧给花纭磕头,道:“沈掌印从未让婢子做过有损娘娘的事,更没有逼迫婢子!是婢子在宫中侍奉了二十多年,诸如这般的怪事见了太多,多嘴只想让娘娘莫要轻信任何人,沈掌印恪守礼制,从没有让婢子说这种话,还请您明察!” “你倒是维护沈鹤亭,”花纭瞅她还跪着,揪揪她的肩膀,“起来吧,哀家吓唬你呢。” 这态度比夏日的雨还要阴晴不定,紫阳怔然地望着花纭,说不出话来。 花纭原本只想试探一下紫阳,想猜猜她平时除了给沈鹤亭汇报自己起居是不是还帮沈鹤亭吹耳边风,毕竟沈鹤亭之前可是跟李怀璟八字不合。 紫阳适才没说谎,花纭也就放心了,揉揉她的肩膀,道:“姑姑哀家可偷偷告诉你,其实你们对哀家说不说谎,哀家一眼就看得出来。好啦你刚才没骗哀家,暂且就相信你。快起来吧,地上冷,咱们还要回宫呢。” 紫阳心有余悸地磕头谢罪,重新站起来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回忆自己跟小太后说的每一句话,生怕自己哪句说错了被花纭记下。 两人一起往坤宁宫寝殿走,半途中听两名端药的宫女小声闲聊。 “你看出来了吗?秦榆王殿下与小太后的眉眼很像。” “可不要乱说,小太后年方二八,怎么可能会是秦榆王的娘亲?” “我也没说他们是母子,倒是民间都传,小太后与秦榆王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姐姐没看最近盛行的话本子?就是讲丞相跟公主的那本,好多人都说是原形是花相与宁德长公主……” “切不可胡言乱语,这话叫紫阳姑姑听见可是要被鞭笞的。” 而此时一墙之外的紫阳与花纭心照不宣地对视,花纭明白这些消息是紫阳故意放出宫外的。不过还找文手编排花从文与宁德,这法子花纭都没想到。 她不禁紧张,这种“风言风语”都传回坤宁宫了,可见宫外的杂音定是不小。花从文一旦狗急跳墙,李璞今晚都性命堪忧。 花纭从窗外看到李璞还在咳血,不由得扯了扯嘴。 其实她心里对李璞非常抗拒,只要一想到他是花从文私生子,花从文还因为他娘始乱终弃放弃自己的母亲,即便知道李璞一个没法子选择往哪投胎的孩子——他能有什么错,花纭就是迁怒于之。不然也不会把孩子接进坤宁宫就扔给李顽,自己不管都不问。 花纭桃花眼一转,在寝殿外乜视紫阳:“这是个机会。” 紫阳没理解,狐疑地问:“娘娘?” 花纭走进寝殿,钻进人群来到李璞床边。李怀璟跪坐在脚凳上,杏眼中全是他受苦受难的外甥,端着药碗半勺半勺地往李璞嘴里灌。二十岁的人似乎一夜之间多了好几根白发,端着碗的手微微地抖。 李璞喝一点咳一口血,小脸儿苍白发青,到最后实在灌不进去,李怀璟一手捏着他下颌一手端着碗,给花纭投去求助的眼色:“还请娘娘帮臣把小璞扶起来。” “好,”花纭用两手将男孩抄起来,李怀璟找准时机将半碗药都灌了进去。 李璞呛得直咳,李怀璟心疼得将小孩揽在怀里,温柔安抚他后背。 但有滚烫的药汁溅到花纭手背,她“嘶”地一声,但李怀璟视而不见,继续哄着孩子,给李璞喂完剩下的药汁。 喂一碗药,就像打了一场仗。 花纭烫得手背不舒服,在李怀璟送来询问的目光时,她将受伤的手往背后藏了藏。面子上若无其事地问:“小璞所中何毒?” 太医院首岑静答道:“秦榆王殿下所中之毒是西域草乌头。不过娘娘与殿下放心,秦榆王殿下中毒不深,而且解毒及时,现在已无大碍。” 李怀璟霎时松了口气,杏眼亮晶晶得眼泪往下掉,激动地对李璞说:“小璞你听见了吗?岑太医说你已经没事了,现在咱们先睡一觉,等你醒了,舅父便带你出宫游玩。” “舅父,可不要,骗人。”李璞磕磕巴巴地说。在李怀璟的安抚下暂时镇静下来,没过多久就睡了,在场太医皆松了口气。 李怀璟放心不下地握着男孩的手,眼睛一直锁在他脸上,一直柔声喃喃道:“舅父不骗人……舅父在呢。” 李怀璟心疼地哭了好一会,一双杏眼哭得红肿,稍微一偏眸就能漾出来眼泪,他哽咽着问花纭:“娘娘请回吧,莫让小璞的病气过给您。” 花纭担忧地望着面色痛苦的李璞,莫名感觉孩子安静得不正常。她放心不下地一步三回头:倘若坤宁宫真闹出人命,她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