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倦
沈鹤亭星夜入诏狱。 姚铎端着一提酒肉饭菜跟在他身后,给守在审问室的乔盛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简倦的牢门打开。 乔盛光顾着瞪沈鹤亭没动弹,急得姚铎直踹他,吓得乔盛上蹿下跳的,捏着一板钥匙找不对哪个才能开门。 沈鹤亭上下打量一圈乔盛,阴鸷的眼神早就把他的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姚铎赶紧把乔盛推一边去,亲自给沈鹤亭开门,帮乔盛逃过一劫。 沈鹤亭大步走进审问室,乜视刑架上昂头而睡的男人。他胸口的位置被鞭子抽得血红一片,就这还能睡得打鼾。 姚铎舀一勺凉水泼简倦身上,冻得他打了个激灵。睁眼看见姚某人的大黑脸,啐道:“老子都说了没有!那文章不是我买的,我也不愿意抢别人的卷子,你还问,问个屁啊,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收敛点,今晚是沈掌印要见你,”姚铎给他把镣铐解开,扶他去小桌旁坐到沈鹤亭的对面。 简倦瞥见一桌子的酒菜,沈鹤亭又是一脸的淡漠,没碰筷子。他端正了坐姿,问姚铎:“断头饭?” 姚铎不回答,直接退到牢门旁侍立。沈鹤亭亲自为简倦斟酒,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但在简倦眼里就是毒蛇呲獠牙的笑容: “简解元不必担心,咱家只是想与您聊聊。” 简倦蹙眉,两颗眼睛明镜似的,他伸手把自己蓬乱的白头发往脑后拢了拢,又抹干净腮边,开口道。 “第一,我就是个没钱没门路的臭书生,在兰溪边养鸭子边读书,本来打算今年不中举明年就种地,所以我根本就不会想买别人的卷子,我出不起那钱也找不到人买; “第二,中榜的时候我去看了,刚要报官你们就把我抓起来,都不给人个解释的机会;第三,那文章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写的让我中了解元,但我并不觉得我的文章比她差,不信就再开一场秋闱,重新考。我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 沈鹤亭哭笑不得:“解元把话都说了,咱家还能问什么?” “那我问掌印一个问题,”简倦抽抽鼻子,道,“寻常宫里的太监都喜欢用脂粉遮掩身上的臭气,而掌印身上只有檀木与香灰味,定然不是从司礼监来。” “哦?”沈鹤亭感觉挺意外,“那解元觉得咱家从哪来?” 简倦十分肯定:“祠堂。” 姚铎的绣春刀已经拔出刀鞘,沈鹤亭微笑着摇摇头,看向简倦:“从祠堂来还是从司礼监来,解元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简倦沉下声,透彻的双瞳几乎要把沈鹤亭看穿:“我说了,掌印能保证指挥使不动我性命吗?” “当然可以,”沈鹤亭给姚铎打了个“停”的手势,姚铎干脆扔了绣春刀,双手抱胸站得离简倦更远了些。 简倦松了口气。不过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剑眉星目给人的感觉攻击性非常强,即便在沈鹤亭面前也不输气势。 他的眼睛怔怔盯着沈鹤亭,道:“三年前司礼监秉笔太监沈冰泉被斩,义子沈鹤亭上位,不出一年弘治爷驾崩,而你开始把持朝政。沈冰泉对外宣称,义子是自己从京畿捡到的弃婴。那按此逻辑,‘沈鹤亭’本人应该只有沈冰泉一个亲人。但按瀚律,太监死后不得立碑不得祭拜。掌印身上有香灰味,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沈鹤亭顺着他说:“咱家给义父修祠堂了吗?” 简倦咽了口唾沫:“这只是其中一种,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 沈鹤亭自己抿了一口酒,闲聊似的:“那解元觉得什么才可能?” “你不是‘沈鹤亭’本人,”简倦凑近了他,音量小但足以让人害怕,“只是一头披着‘沈鹤亭’的皮,早该死了的鬼。” 审讯室瞬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远处的鞭笞声痛苦的嘶吼一点点地放大,沈鹤亭与简倦之间的气氛几乎剑拔弩张。 “简解元就不怕咱家取了你的性命?” 简倦淡定地答道:“自我简随安沦落诏狱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已经成为了世家的牺牲品。他们将我与他人的卷子调换,把我推出去当靶子,而那套卷子的主人定然不会罢休,听说她烧了国子监。 “动静闹得越大,举子的怒气就会越高,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世家们沆瀣一气,杀一批寒门,他们也就能让更多废物子孙中举了。 “到时候满朝上下皆为酒囊饭袋,谁还会在乎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百姓?呵,罢了……这群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横竖都是要逼死寒门的,我还怕掌印的刀吗?” “所谓富贵险中求,”沈鹤亭满意地说,“因为咱家并没有让锦衣卫伤害你的双手,所以你料定自己于咱家而言还有用。所以用身份一事来与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