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疯
李怀璟有婚约??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李怀璟说他云游五年,离京时十五岁,那他现在就才二十,而自己十六……按理弘治爷赐婚的时候,自己已经住进了花府,这么大的事敲锣打鼓才对,怎么自己在后院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难不成弘治爷刚说赐婚,李怀璟都没犹豫就给拒绝了? 紫阳这话茬花纭越不过去,只得尴尬地接过来:“殿下退婚……总归不是光彩的事。哀家本想掩过去这茬儿,姑姑还拆穿了问,当真让哀家无地自容了。” “婢子死罪!”紫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提及娘娘的伤心事,婢子万死难辞其咎!” “哎呀呀,”花纭赶紧扶起来紫阳,“我没有怨你的意思!就是开个玩笑嘛,姑姑别当真好不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早就不放心上了,你快起来吧!” 为了劝动紫阳,花纭磨得嘴皮子疼。她拍拍紫阳的肩膀,道:“我是真的真的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什么死罪活罪的,没那回事儿。然后呢?他出京以后,就没消息了?” 紫阳毕恭毕敬地站起来,道:“有。没过多久,弘治爷便下旨燕王冠礼之前不得回京。” 花纭数着手指头,才反应过来:“他今年刚二十,按理该冠礼了。可弘治与李廿都亡故了,那这么说……没有人能给他加冠了?” 紫阳点点头:“而且您没听说,今年国丧,前朝几个言官为了不让燕王进京跟掌印吵了好大一顿。” “弘治遗旨在前,确实不好违背,倒也难为他了,”花纭悄悄地说,“先帝旨意都敢反,他也是真的狂妄恣睢。” “可不,丧期一过您就得上朝听政,”紫阳小声附耳对花纭说,“掌印的意思,可是万万不能违背的。为了储君,能忍则忍。” “知道了,”花纭嘟囔道,紫阳这话不就让她老老实实作傀儡。虽说是“保命”了,可一举一动都被人拿捏的感觉太不爽了。 一主一仆伫在坤宁宫的殿门口,花纭眺望低飞的麻雀,思绪不禁随它飞出皇宫。沈鹤亭她离开过一次,心里就比以前更渴望离开。李怀璟说下次再进宫会替她剪下北疆的火烧云,花纭从现在就开始了期待。 而此时司礼监,沈鹤亭看完了投桃的记录,气不打一处来。 李怀璟分明已经认出来太后并非相府嫡女,倘若他有心权争,定会以此为名将矛头对准自己。花纭也是……太容易轻信别人,防不胜防:不过是跟她聊两三句北疆,装了那么多天大家闺秀、学了那么多个晚上礼仪规矩,这么快就破功了? 沈鹤亭嫌恶地将记录册扔进火盆,那眼神仿佛准备撕咬入侵者的狼王。好一个燕王殿下,自己放他进宫,第一件事儿不是找个旮旯落脚,而是跟个长臂猿一样都把手伸进坤宁宫? “自不量力。” — 当晚,麟德殿准备了外朝宫宴,花纭被司礼监的太监包围着,身后还跟着两排锦衣卫,拖着让人动弹不得的黑白凤袍,一步步地登上玉阶,最后坐在事先准备好的凤椅上。 座下有进京吊唁的诸王、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眺眼望去都是麻布包裹的官袍。花纭一眼就望见了李怀璟,他似乎没看见自己,板板正正地坐着。 花纭不禁有点小失落,错回目光望见另一边首席的花从文。父亲一直在看殿门口的位置,花纭顺着那方向一直看去,只见诸王的最后一席,坐着一个一脸稚嫩的小男孩。 花纭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觉得自己应该在哪见过他。那眉眼那薄薄的上嘴唇——倒很像自己那不负责的父亲。而座下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时不时地往那孩子脸上跑,但都心照不宣地不说破不点明。通常看看那孩子,又看看花从文,纷纷露出“悟了”的神色。 花纭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又看回花从文,现在他又收回目光,握着酒盏昂头饮尽。 沈鹤亭守在凤椅下的台阶上,躬身向花纭低头,问道:“娘娘,是否开宴?” 花纭抬起左手,做了个“开始”的手势,沈鹤亭朗声道:“开宴——” 啪地一声,花从文的酒盏掉在地上。 殿中众人的目光登时奔到他的位置,花纭蹙眉:花从文是故意摔杯的。 侍从很快收拾好狼藉,沈鹤亭凤眸微眯,道:“花相,宴席才刚开始,不必过早将自己灌醉。” 谁知花从文没听见似的,又重新给自己斟满了酒,踉跄地走到殿中央,背过花纭举杯对殿外明月,哀嚎道:“皇上!您走得仓促,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天下——” 花从文怆然涕下,转身睨向花纭与沈鹤亭,讽刺地哼笑一声,倾斜酒杯,对着他们洒下为景熙帝送行的酒。 给死人的送行酒,洒在了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