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婆在屋里睡觉呢，早上五点多就起来等你，等你等困了，好不容易被我劝进去休息。”

“我去看看外婆。”

“去吧，轻一点别毛手毛脚的。”

“知道了。”

于冰青站在外婆房间外，轻轻地拧开门锁，推开一条缝。

外婆真的躺在床上。老人家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虽然不像之前那么面色红润，但比去世前骨瘦如柴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

上一世外婆去世后，她一直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错过了外婆最后的时光，还在坚持南城北城来回跑。

甚至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当时她有一个紧急工作要回南城处理一下。本来以为外婆的情况算是暂时平稳下来了。外婆和小姨也都让她不要耽误工作，劝她回去忙。

她想着就回去半天，加上路上时间，最多一个白天，晚上她就能回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谁能想到，晚上她再回到北城，外婆已经去了。

估算时间，她刚到北城，外婆就拉进去抢救了。

小姨怕她情绪不稳定，路上开车不安全，没有打电话给她。

当她回到北城，看到外婆空空的床位，整个人都是懵的。

外婆呢？她的外婆呢？

早上走的时候还对着她笑的外婆呢？

她奔去停尸间，看到外婆遗体的时候，都是迷离的，有一种不能确信的感觉。

那时候，外婆已经发病两个多月了。她以为她应该已经做好了外婆随时会离开她的心理准备，彼时才知道，完全没有。

想是一回事，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是不能够预演的，是无法提前准备的。

她硬撑着和小姨一起给外婆办了后事。

亲戚朋友们来吊唁的时候，小姨一直在哭。

可不知道为什么，于冰青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直到遗体告别，推进去火化的那个瞬间。

最后一眼看到外婆的身影，那个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不能自已地流出来，她嚎啕大哭着扑到外婆身上。

最后被亲戚们拉开，眼睁睁看着外婆被推进去，最后变成一盒骨灰拿出来。

还好，这辈子她再不会因为任何事错过最后这段跟外婆相处的时光。

看，多好，外婆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傻孩子，哭什么呢？”

原来眼泪模糊了双眼，她都没注意到外婆睁开了眼睛。

于冰青赶快抹了一把脸，依偎到外婆身边。

外婆搂住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等她终于止住眼泪，外婆才点着她鼻子说她：“这么大的人了，不怕你男朋友看笑话。人呢？带回来了吧？”

“带回来了。”

“好，好，喊你小姨扶我起来，你去洗把脸。”

“不用我小姨，我扶您起来。我不怕被人笑话，谁敢笑话我。”

“外婆，你的肩膀都在耸，是你自己在笑话我吧？”

“哼，”外婆清了清嗓子，“没有，外婆笑话我们青青干什么？”

“你明明就有，我扶着你呢，我会不知道，你的胸腔都在震……”

于冰青把外婆扶到轮椅上，推到客厅。

杨昱白自己坐在沙发上。

“小姨呢？”

“外婆好。”杨昱白站起身，和外婆打完招呼，转头回答于冰青的问题，“小姨在厨房炒菜，不用我帮忙。”

“不知道你们几点回来，你小姨夫单位加班，要晚上才能回来。”小姨从厨房端了两盘菜出来。

“你们先随便吃点，开了一上午车，饿了吧。”

“安安呢？”于冰青问起表妹。

“安安马上要高考了，周末补课。晚上都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吃晚饭。”

“小姨别忙了，你也过来吃吧。”于冰青喊又回去厨房的小姨。

“吃你的，我饿得早，我和你小姨吃过了。”外婆转向杨昱白，“杨……”

“杨昱白，外婆叫我昱白就行。”杨昱白从座位上站起来回答。

“年纪大了，不中用喽，名字都记不住了。”

“外婆黑头发这么多，看起来很年轻，哪里年纪大。”

“昱白真会说话，净哄我老太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