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限
沈兰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吓得滞了一口气。 她顶着褚玉轩众丫鬟的打量与窃窃私语,只是顿了顿,便回转了神色,丝毫看不出才被严厉辱骂,不慌不忙福身行礼,“多谢秋姨劝告,既然世子繁忙,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秋姨冷脸觑着眼。 沈兰仍是柔和的笑着,似乎方才秋姨口中就差指着她骂的话只是寻常叮嘱,微垂眸,朝秋姨又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姜梅躲在秋姨身后,眼看沈兰远走,嘁了一声,嘟囔道:“都是下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姐呢,拿什么做派啊……” 走得远了,沈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这里有座无人居住的宅院,沈兰推门而入,坐在一处隐蔽的台阶上,将篮子中的糕点拿出来吃。味道很不错,沈兰很快吃完了。 她回玉悦阁时饶了远路,这才走到这里偷闲。 这宅院年久失修,面前有处小小的水塘,经过这里的人不多,负责打扫这处的人似乎爱偷懒,水塘中漂有许多浮藻,天冷风吹,一股臭水味飘过。 那臭味过来,沈兰忽然猛地捂住嘴,却忍不住,扶着墙壁干呕。 这臭味忽然叫她想起许多事。 腥臭味潮湿感有了具象一般,不断从脑海中涌出,沈兰难受地闭上眼睛。 不过就是几个月前,黏腻的石壁,腥臭的草堆,无望的□□,腐烂和绝望如海水般将她淹没,勒住她的脖子……双脚发软,沈兰恍惚中落入梦魇,一声绝望的叫声猛然拉回意识。 靠紧墙壁绵长调理呼吸,沈兰眼底一片疲累。回过神,才发现此处是侯府。方才那声喊叫是自己魇住时情不自禁叫出声。 纵然逃离那般炼狱已经几个月,但几个月间,无助这东西无时无刻如恶鬼一般缠绕着她。铁镣磨破她的皮肤,病痛折磨,水火交融,自己如同一滩腐肉被丢在地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日头正烈,沈兰却止不住发起抖来。 八个月不成人样的生活,早已磨平了她身上太多东西。 她可以无悲无喜地听着春和的谩骂,秋姨的讽刺,甚至坦然笑之,不是因为她不恼怒不伤心,而是长久的不安和绝望已经将她的情感泡发了,那些真实的感受沉没在深海之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 整日以假面示人。这样不好,沈兰知道,但却是她长久来学会的最引以为傲的技巧。 —— 回到玉悦阁,小弗快步迎上,正想说什么,瞧见沈兰脸色极差,关切问道:“兰姐姐,你的脸色怎么了,怎么这般不好?” 沈兰安慰她道:“无事,许是日头下走多了身子不适吧。” 小弗:“哦……” 记起自己要说的话,“兰姐姐,西院那边来人说夫人要见你,或许是有什么事,姐姐先休息一阵再去吧。” 沈兰听见王夫人的名字,静了一瞬,对小弗笑:“只是日头照多了的缘故,我现在慢慢走来已经恢复好了,既然夫人有事找我,我现在便去。”说罢转了个方向又出去了。 —— 王夫人坐在镜子前试新买的首饰,一个婆子低身进来,道:“玉悦阁的沈兰来了。”王夫人“嗯”了一声,随口叫她进来。 沈兰伏在地上,王夫人在她头顶阴阳怪气道:“东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个什么春和如今被打发走了,怎么你还留在玉悦阁?你别忘了我把你捞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难道是玉悦阁的事情清静,你却不肯走了?” 沈兰低声道:“秋姨把褚玉轩看得紧,我想见世子当面谢他,次次都被褚玉轩的下人拦下了,里面的人针对我围得像水桶一般,奴婢……还没找到办法能跟世子接触。” 王夫人尖笑一声,“哈!什么,连院门都没进?看来沈小姐还是把自己当作小姐呐!如此放不下脸面,怎么帮我做事!” 她想起先前几个重金买来的漂亮丫头都打了水漂,她爹是刑部尚书,放一个死囚出来确实简单,这沈兰是从刑狱里面捞的,倒没花什么钱,可是到底身份不干净,总归是个隐患,不能像其他买回来的丫头一样长留着。 她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身份,我把你从那种地方带出来,是冒了风险的,若不是看你有缘,我何不另找他人。自己好好想想吧!” 沈兰心中一紧,向前跪走几步,在王夫人的脚下祈求:“夫人千万别生气,世子那处定然是知道我的目的,岂会轻易放我进去,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世子顾念着夫人是他伯母,能够愿意春和成为他的侍妾,说明我也可能成为他的侍妾,一切都尚有机会。只是我一个小小的婢女,是怎么也对抗不了秋姨带着的那十几个奴仆的,便说是夫人派去的另外几个姐姐,也没能帮成我。夫人若是真想成事,恐怕还需要夫人帮助。”